時空管理員 06

夜幕籠罩大地，星星一顆一顆露了出來。偶爾一陣風吹，讓地上高低不同的草葉急劇擺動。空地週邊的火把都點燃了，黃紅色的火焰對著星空張牙舞爪。

幾十個分屬不同幫派的人四五成群，各自交頭接耳，等待拍賣會的開始。傑夫和摩西幫眾人站在一起，他穿著民間版的皮製閉維外套，提著孫正志的手提箱，隔著墨鏡，打量著不同幫派的人物。

高高低低的疏落草葉，再度被道路盡頭透出的燈光照亮。一台又一台的哈雷生猛地吐氣揚聲，帶著最晚到的無間幫幫眾進入這個小山谷。二十多台機車之後，一台黑色的勞斯萊斯，像是黑暗中的曙光一般，駛入山谷。原本只是半滿的空間，立刻顯得有些侷促。

「Ghost Black Badge。」傑夫讚了一聲。「無間幫也是挺有品味的。」

「有錢才能有這種品味。」站在傑夫身旁，叫馬庫斯的瘦子說。

其他摩西幫的人都沒有回應；看到無間幫這種陣仗，他們大氣都不敢透一口。

勞斯萊斯的右後車門開了，在兩個黑色套裝男子的協助下，一個穿著紫色睡袍的胖子雙腳落地。胖子站了起來，其中一個套裝男子還要攙扶他，被胖子不耐煩地揮手甩開。胖子皺著眉頭，看向摩西等人這個方向，接著緩步向他們走來。那兩個黑色套裝男人跟在後面，更後面的是其他無間幫眾。

傑夫的視線落到胖子後面的勞斯萊斯上。車子裡出現另外兩個套裝男子，他們沒有跟著前進，而是分別站在勞斯萊斯的右前門和左後門旁。一旦現場有變，這兩個人便可以立刻從車內拿出大口徑武器，以車子本身為掩護，進行火力支援，等老大返回車內後就一起撤退。包括他們、車內司機和睡衣胖子在內，無間幫有三十四個人，還不知道山谷外面的佈置。

其他來參加的幫會，以光陰幫和迪托幫較大，各帶了十幾個人。身為時空局的探員，傑夫雖然有許多機會和這些地下社會的成員接觸，但這樣公然地參與有規模的聚會，還是頭一次。

睡衣胖子來到摩西面前，打量了一下他傲人的上圍，聲音低沉但柔和地說：「摩西，你們的人不多啊。」

摩西只帶了萊蒂、高個子、矮個子、馬庫斯和傑夫，一共六個人。一方面摩西認為拍賣會凶險異常，人少一點比較好逃走；另一方面，他想多分配一些隱身盾給負責家裡防衛的人。

「好久不見，喬法老。」摩西向胖子打了招呼。「我們是來賣東西的。東西也不重，何必那麼多人，是吧？」

「當然、當然。」喬法老咧開肥厚的雙唇，看向萊蒂。「你就是萊蒂嗎？我聽過你喔。」

萊蒂瘦削的肩膀抖了一下。「我只是個小人物，怎麼會被無間幫的老大聽過呢？」

「誰不是從小人物開始呢。」喬法老笑著說：「我看好你喔。」

萊蒂又縮了一下。

喬法老的視線看向高個子，矮個子和馬庫斯。高矮兩人都怒目瞪視喬法老，馬庫斯則微微垂下了目光。喬法老沒有對他們說什麼，視線停在傑夫臉上，露出疑惑的表情，鼻子抽動了好幾下，彷彿在嗅聞眼前的陌生人。「我沒見過這位。」

「名叫傑夫。」傑夫伸出手。「初次見面你好。」

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。竟有無名小卒敢主動向無間幫的喬法老伸手。喬法老後面的兩個黑色套裝男人立刻上前護駕；喬法老欸了一聲，以手勢阻止了跟班，然後回頭看著傑夫的雙眼，也伸出了手。「我喜歡有膽識的人。」

「抱歉，」傑夫握著喬法老寬厚但冰冷的手掌，說：「我比較喜歡漂亮的女人。」

喬法老哈哈大笑。「我也是！」他轉頭看向摩西：「我今晚就是來向漂亮的女人買東西的。」

「那麼，我們就開始吧？」摩西說。

摩西等人準備了一個披上紅絨布的木製小高台，用來展示核種。其他幫派以高台為中心，成半圓形分佈；無間幫居中，左右分別是光陰幫與迪托幫，更外側的是其他小幫派。每個幫派都攜帶了供老大安坐的寶座，小弟們就站在老大寶座的兩旁及後側。無間幫老大的寶座位於整個半圓形的第一排正中央，正對著摩西和擺放核種的高台。喬法老舒適地靠在躺椅上，彷彿置身家中客廳，正要觀賞現場演奏。

摩西向傑夫點點頭。傑夫提著孫正志的手提箱，走向小高台，放上手提箱，打開箱子，露出裡面的核種。

透明的圓型容器內，一個翠綠色的晶瑩球體散發著忽明忽暗的微光，彷彿是在呼吸。各幫各派的人見了，無不目瞪口呆，不少人還隨著核種的明暗節奏，改變了呼吸的頻率。

看過核種的摩西幫眾人面面相覷，不約而同地看向摩西；摩西則面無表情地看著核種。傑夫放好手提箱，退到離摩西幫幫眾的稍遠處站定，觀察在場眾人的反應。

喬法老鼓起掌來。「好！我第一次見到，比摩西的奶子還美的東西。」

無間幫眾人立刻鼓譟起來，言語甚是下流。

「嘿！嘴巴放乾淨點！」高個子大喝。但無間幫幫眾並沒有因此收歛氣焰，還不少人向他扮鬼臉，氣得高個子幾乎要衝過去揍人。

「高個兒！」

摩西的叫喚穩住了高個子的情緒；他依然氣呼呼地看著無間幫的人，但並沒有任何動作。

「拍賣的物件是『核種』。就如各位所知，這是『四維驅』的核心部件。」自己擔任拍賣官的摩西說：「正如之前通知的，底價是五千萬美金，每口叫價五百萬。付款方式只有裸鑽。現在，請開始出價。」

拍賣開始了。但過了好一會兒，還是沒有任何幫派出聲。摩西看向幾個熟悉的其他幫派幹部，個個噤若寒蟬，眼光游移。

「唉呀，這麼好的東西，竟然沒有人要嗎？」喬法老一陣唏噓。

光陰幫、迪托幫等大小幫派，都在偷偷打量彼此的反應。摩西表面勉強維持著鎮定，心裡一陣慌亂。原本極有興趣的各幫各派，現在卻完全沒有出價的打算，這完全出乎摩西的意料之外。

五千萬美金的裸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，但仍然比不上一顆「粉紅之星」或「奧本海默藍」的成交價；而核種的價值，又遠不是那兩顆普通的寶石可以比擬的。摩西看了萊蒂一眼，心想若不是這傻女孩走漏了消息，實在應該保留核種才是。摩西又看向傑夫，傑夫看著喬法老等人，默不作聲。

「五千五百萬。」喬法老又開口了。「百分之十就當是小費吧。」

無間幫幫眾放肆地笑了起來。高個子與矮個子睜眉突目，瞪著這些人，但顯然沒有人在意。將近一分鐘後，還是沒有其他人出價。

「五千五百萬。」摩西極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。「沒有人出更高價了嗎？」

一陣冷風刮過，周圍的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音。

摩西隔著核種與喬法老對視，但兩人的表情和心情都天差地遠。矮個子明顯焦急起來，高個子的表情更加猙獰，但他們都想不到任何辦法可以幫助摩西。馬庫斯看向傑夫，傑夫還是在看喬法老；墨鏡遮掩了他的臉龐，看不出表情。第三個看著喬法老的人是萊蒂，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「那麼，」摩西的聲音有些微弱。「本次拍賣未達成交最低價，所以－－」

「嘿嘿嘿，小可愛，」喬法老伸出他的大手掌。「你在說什麼呢？」

「沒有達到最低成交價就流拍，這是標準的拍賣規則。」

「標準拍賣規則？我們是黑幫耶。」喬法老揶揄地說，無間幫幫眾隨即一陣訕笑。「你有東西要賣，沒有別人要買，出價的我們拿走，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
「這，不，沒到最低－－」

「廢話！」喬法老突然暴喝，霎時所有人都鴉雀無聲，看著喬法老從躺椅上站起來。

「你自己是賣家，五千萬美金就是你的最低成交價。」喬法老聲色俱厲：「價格不滿意就想走，你當我們是傻子嗎！」

「喬法老，」摩西的聲音有些顫抖。「江湖有江湖的規矩。」

「你他媽的跟我講規矩？」喬法老說：「你以為這裡是哪裡？蘇富比還是佳士得？」

「喬法老，你現在是想硬搶嗎？」高個子終於忍不住出聲。

「閉嘴。」喬法老說：「你是嫌身上洞不夠多是不是？」

「高個兒，退下。」摩西說：「你們無間幫到底想怎樣？」

「既然沒有人要出價，」喬法老再度回到躺椅上，聲音也緩和下來。「是不是就該宣布得主了呢？」

摩西顫抖著嘴唇，欲言又止。正要開口，有人出價了。

「五百一十億又三千萬。」

所有人看向聲音的來源。無間幫幾個最年少的幫眾已經忍不住罵起來。

「年輕人，」喬法老露出不悅的神色。「有膽識很好，但是要懂規矩。這不是你開玩笑的場合。」

「我沒有開玩笑。」傑夫氣定神閒地說：「我出價五百一十億又三千萬美金。」

「你們摩西幫是賣家！」無間幫有人喊道：「出什麼價！」

「『他們』摩西幫是賣家。」傑夫：「我可不是摩西幫的。」

喬法老看了看摩西，皺起眉頭，回看傑夫。「你是哪個幫的代表？」

「一個小單位。」傑夫微笑。「時空管理局。」